Thursday, November 01, 2007

我们来自五湖四海

  对于我,冬天总是特别地漫长,所以春天的到来就显得格外珍贵。四月的一个星期五,春暖花开,阳光明媚,想到明天就是周末了,可以在家里尽享春天的美景,可以在后院摆弄泥土,伺弄菜地花圃和那几棵正含苞欲放的花果树,心情好极了。匆匆吃过了晚饭,便迫不及待地跑到屋外,在春意盎然微风习习的院子里无目的地散步,想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,这是我多年的习惯了。春天的黄昏时分,我决不会把自己关在家里,不是说“一年之计在于春”吗?而对我们这些8-5的工作族来说,一天之计又只在黄昏!这是我荡涤心灵,整理思路的时刻,是我远离喧嚣,给自己疲惫的心充电的时刻,不到天色黑尽,决不会进家门。

  突然听到有人在叫我,把我从无边的遐想中拉回来,原来是邻居Vasu。Vasu是来邀请我和丈夫过去一块儿喝杯晚茶。Vasu是印度人,极其热情随和,特别好客,煮的印度茶又浓又香又甜,和中国的绿茶之清淡完全背道而驰,但也同样沁人肺腑。

  坐在Vasu家门前的草坪上,我们一圈五个人,端着茶,品着印度的怪味点心,闲聊着,两家的三个孩子在周围喜闹玩耍,好不开心。我们五个人,丈夫和我是中国人,Vasu和她的一个朋友是印度人,Vasu的丈夫是德国人,这样的五个人,来自三个完全不同的国家和文化背景,交谈起来竟然没有觉得一丝障碍。此情此景,不知怎么就让我想起那段语录:“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,为了一个共同的……目标,走到一起来了。”我们五个人说不上有什么共同的目标,但是我们的确走到一起来了,而且相邻而居,相处如友,相敬如宾。这难道只是偶然,还是人类发展已经到了一个必然阶段,各族各国的百姓无可避免地要走到一起来?

  曾几何时,根据圣经,我们人类只有一个民族,说同一种语言,平安无事。只因有一次我们的祖先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能力,决定要齐心协力修一座能通向天堂的高塔,上帝无奈只好让大家说了不同的方言,众人便因此而分散开来。不料这一分开,几千年就过去了,为了要重新相互认识,相互认可,人类付出了惨痛的代价,而且一直到今天,我们还在继续付出代价。人类历史上,每一个阶段的扩展,总是先打得不可开交,然后和平谈判,重归于好。我们曾经兄弟之间打过,部落之间打过,然后民族与民族,国家与国家之间都打过,直至上个世纪,打出了两次世界大战。几千年的征战,我们懂得了战争,我们学会了战争,我们把战争术研究发挥得淋漓尽致,我们把武器研制得精益求精,应用起来得心应手,我们懂得了仇恨,我们擅长于报复。可是当历史戏剧性地把和平突然呈现在我们的眼前时,我们反而感到困惑,我们对和平懂得太少了。尤其是当世界变得如此之小,我们再不能够津津乐道于自给自足时,我们不得不依赖于同外地外国外资外族合作而求生存求发展时,我们便更加不知所措。历史已经教会了我们用戴著显微镜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。不是吗?看着肤色,我们分得清谁是欧洲人,谁是亚洲人,谁是非洲人;根据语言,我们也分得清谁是中国人,谁是日本人,谁是印度人;根据穿着打扮,我们还分得清谁是城里人,谁是农村人;根据方言,我们甚至都分得出谁是上海人北京人广东人,谁是外地人……我们由此又滋生出无数的等级,或者让我们感到趾高气扬,高人一等,可以看不起他人,或者让我们感到卑微渺小,生不如人,无奈被人看不起。难道世界上真的没有一个更好的看待世界的角度,可以让我们相安无事,平等相待,相敬如宾吗?

  中国有句话说得多好:退后一步海阔天空。真的是这样的,换个角度,站得远点儿,事情就会换了模样。在欧洲,历史上曾有过多少次战争,法国人、英国人、德国人不是曾经都相互恨得咬牙切齿,再看看今天,不是也有了欧盟。再把距离拉远点儿,在美国你问问白人还记不记得自己是英国人还是法国人,多半他会说有一点英国血统,又有点法国血统,说不定还有一点印第安人血统。我们在亚洲,把谁是中国人、谁是日本人、谁是印度人,分得可清楚,相互看不起,甚至全民动员,义愤填膺。而在美国,我们都叫亚洲人,谁会在乎你是亚洲哪个部分来的。既然不同国度的人的血液可以在同一个人身上流动,何以有那样深的几辈人都解不开的仇恨?是因为我们真的有这份民族仇恨在胸中燃烧难以忘却?还是我们自己需要这份煽动起来的“仇恨”填补某种空缺?早些年间,为了不同的目的,我们也曾经这样地义愤填膺,有过不同的“阶级仇恨”,到现在,那些虚构的阶级都不存在了,我们又找出不同的民族,来发泄我们永远发泄不完的仇恨。我们到底怎么啦?难道我们若不怀着某种对人的仇恨,我们的生活就失去了意义?难道人间的宽容合作热爱真的不比仇恨更有吸引力?

  实际上,自从六十年代人类可以上太空周游以来,我们的地球就已经缩小成了一个家,一个运载着全人类的家。不信你把那张从太空照的地球的照片拿来看看,蓝色的是海洋,红棕色的是陆地,几屡轻烟般的白云环绕着的那个美丽的行星,就是我们的地球,谁能看得见国界在哪里?谁能分得清大洋这边是美国,那边是中国?你可曾听说过:“地球乃一国,万众皆其民”?

  肯定还有人像我这样热爱种花。花园里,万紫千红总是比清一色更令我欢欣。大概这也是我喜欢美国的原因之一吧,不同肤色的人,不就如同花园里不同颜色的花一样多姿多彩吗?我们真的本是同根生啊,就像是同一颗树上的不同分枝,难道真的需要来一次外星人入侵地球,我们才会忘掉我们之间那点可怜的差异,才能够同心协力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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